问:请问师兄是否有时间,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 答:什么问题,知道的就行,不知道也没法。
问:关于针灸的,看了师兄的博客和论坛帖子,正好也想学针灸,但是确实发现一个问题,门派众多,而且都说有效果。 答:对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。
问:因此不知道该如何学起了,前一段去学了立新七针。现在对于内经的取舍,到底要不要遵从内经,哪些部分是正确的,哪些是过度演义的,而且现在西医针灸门派很多,也都说有效果。都是基于神经系统吗?灵枢中的理论不是唯一理论吗? 答:灵枢成书于南宋 相当于汇集本 不是一种理论 其中从十一脉到十二脉的过程,甚至有奇经八脉形成,穴位的变化和应用发展,藏府理论的变化等。如五色脉诊之后又有尺肤诊、同时存在分经候脉的遍诊。比如,是动则病,代表着遍诊。最后有了人迎寸口脉法,然后还是被淘汰了。
问:这个看出来了,有好几套针法和脉法。人迎寸口是后期的吗?行文的语气不是汉代的风格吗? 答:综合各篇来说,他是唐代以后的理论,后加进去的,不是早期原文。因为他必须是十二经脉完成定名和穴位以后,这个是很晚的事情。直到孙思邈时三焦依然是孤府,这说明十二经脉并未最后完成。
问:会不会存在两套流传体系,孙继承了十一脉的,还有同期流传十二脉的? 答:不是。孙思邈时已经是十二脉。但是心独无腧,是存在了很久的。如果这条经脉没有穴位,则人迎寸口脉法是不成立的。
问:我看过王伟的书,他承认十一脉,但是用人迎寸口脉,心是用心包代替的,心包代心受邪。这样就可以用人迎寸口了,不知道对不对? 答:他那个说法不对。因为手少阴心主之脉,原先本来就在中指上。起初小肠经相表里的就是心主,千金表里取穴依然如此。心包是最后出现的概念,起初叫做心包络,是络脉的名称,最后变为心包成了一个“官”这是晚于唐代的。
问:十五络之一吗? 答:不是。十五络地概念也是变化的,难经和灵枢是不同的。络脉远不止十五。心包络基于解剖,起初是对心脏外面的血管而言。
问:师兄,这个刺法和我学的七针很像,关于刺筋痹这个。 答:经筋刺法,书上都有,这个文章很早了。 问:师兄你现在针灸用什么理论呢?有没有建针灸学习群,想多像你学习。 答:没有理论。就是反射-应激、结构相关,就这两条。 问:建立在解剖基础上的神经同根? 答:对。同根是随机的结构联系,可以优化,但并不存在唯一解。 问:针具不具有特异性吗,就用毫针? 答:通常都是毫针,基本都可以实现,除了摩骨。
问:怪不得针法层出不穷。那如何能找到最优化的方案呢?灵枢上的是不是最优化方案? 或根本上还是一个,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,实施不同的方案而已,但是有最优,这样理解对吗? 答:不是最优解。最优是很难实现的,有个人经验在里面。 问:那如果不考虑最优,任何一种自洽的理论都可以?每个理论都没有局限吗?无限适用? 答:只有应激理论,才是唯一有效率的。
问:任何对人体的刺激都产生应激啊。如何把握应激规律呢?实现可重复。灵枢不用参考了? 答:可以参考。不过那代表着宋代以前的认知。比如五腧穴,对比铜人针经(唐代),用法是不同的。应激规律的研究目前缺乏,刺激量、强度与时间的关系,基本上无解,这个度的问题还是只能自己把握,没有一定的规矩可言,不要太过分就行。我基本上不留针也不捻转直来直去也不讲究得气,没有什么花哨手法,只存在刺法,照样行。
问:这样针灸就难学了。 答:其实是变简单了,就是辨病了,当然也有时候需要辨虚实寒热。 问:那个经水的也不用参考?留针时间和深度的,有效率高吗?还是针对某些病治、不能所有病都用这个法? 答:经水只是水血两分的强调。实际治疗机制既不是水也不是血,但是是要通过体液传导和表现的。所有病都是如此。如果明白完全性截瘫的任何物理治疗是无效的,就会明白该机制的水血不是充要条件,而仅仅是必要条件。至于时间针灸学,20年前我就放弃了。我那个教授老师就是专门研究时间针灸学的。我专门写了一篇跟他唱反调否定他的研究方向,结果他还给了一等奖。 问:你们俩都是牛人。师兄痛苦不?学到最后发现指导理论都有瑕疵的。 答:呵呵,你发现原来是受骗了以后,会很高兴的。 问:浪费好多时间啊。我轻易没敢尝试学习就是这个原因,发现市面流派太多,怎么都说有效,当时就有点蒙。 答:是的,弯路歧路很多。不存在唯一解,本就说明那些并行的理论都不是直接高效的解释,都可以被取代。 问:本以为经典没问题啊,所以就想挑一个以经典为基础的去学。没想到看了你的很多文章,发现也不全是那么回事。哲学的东西还是渗透进来不少。 答:经典不是没问题,而是经过变化,早已忘了初心。这就是解剖医学走向玄学哲学和凑数。 问:还得还原医学的技术性本源,理论是从实践中来,不能从空中来。 答:不是想象出来的。
问:我前一段一直感兴趣那个人迎寸口脉,而且据说有效率颇高,现在知道理论有瑕疵,又动摇了。师兄如何看待理论的不完美或缺陷,却有较高的疗效这个矛盾? 答:实现方法有效,并不代表那个方法背后的理论是正确的,而是有其他原因,尤其是存在其他与之冲突的理论和方法时,双方同时宣称有效,更说明其理论的不可靠。实际上你用了以后还是会发现,经筋病用不着那个脉法。脉针法很多种的,都能实现。
问:这个是的,经筋病另有治法,这个据说治疗内科病多一些。 答:比如菽位脉法配藏府经脉,单取五腧穴的一个穴位,照样行。为什么强调五腧穴?因为“受气之道近”,说白了是敏感。敏感部位的刺激反应就很快速、调节效果就好,这实际是选择引发应激部位。再如“当引某许”这是华佗针法,这其实是配合夹脊穴的感传的,这不是今天的经脉理论,至少不是现在看到的那个经脉,因为夹脊穴是旁开0.5的,而这在唐代就叫做背俞穴。那么从阳引阴,指的背俞穴感传到胸腹面,这是脊柱内脏神经,经脉理论并没有合适的结构途径解释。腹募穴,古人观察到的是腹腔内的膜结构联系,其实主要还是腹腔神经丛的调节,用哪个理论都是无所谓的。
问:那么补泄实际是正反馈和负反馈?兴奋或抑制? 答:不是。补泻的出现实际上是补法的出现,针对的是砭石时期的无补法。这对于某些虚症, 外治法是个进步。泻法不是左右捻转或提插的区别,而是泻法是要放出水或血的。放血疗法在历史上国外逐渐淘汰,我国古医学也在这个时候进行了限制,也就是发明了小针、微针的刺法,取代了放血为主的疗法。就是把操作对象从血脉转移到了经,这也是经脉理论的进化。放血的用法就减少了,因为要讲虚实。
问 :古人动脉也放血吗? 答:古人虽然观察到了脉会动,但实际没有动静脉的概念,静脉也会“动”的,这才叫“是动则病”。动脉一般是禁刺的,比如灵枢说阴尺动脉手五里是不能刺的,并且针刺规定“必在悬阳”是白天,如果出了问题也好补救。
问:按脉勿陷,以致其气。这个是在体表按摩? 答:对的,相当于用工具按摩。 问:如此,在某处按脉后,会有什么变化呢?此处的血量增加? 答:或叫做得气,或叫做“移气于不足”。
问:脉中应该是血,为何说气呢?气不是在经吗? 答:古人概念不像现代人那么精确。气也可以指水也可以指血。这里的气实际指的是这个应激而发生的改变或者现象,表现为脉象变化或者针感,甚至表达为营卫的变化表现,如出汗等。 问:临床上可有什么应用? 答:实际没什么增加,是反射调节的结果。持续的轻刺激对应持续的应激,但是会有“不应期”,所以电针要变频。 问:把他处的气血转移至此,从而达到补泄效果? 答:把这个叫做补,实际只要不是泻就可以。 问:一处虚对应一处实? 答:虚实的概念是不对称的特称。针刺的补法,实际是对所谓“虚证”有限的调节。比如失血,血虚津亏,针刺是无法补的,还不如喝点水。说穿了没有补法也行,因为后世的补法,根本上不是那个意思,还不是用了这几百年。只要不是放血放水就行。再比如寒证,针刺也能调节一些,但是还得有焠刺燔针温针烧针,火的用法是无法取代的。 问:只能调动、拆东墙补西墙,这个意思? 答:拆东墙补西墙,也是有限的,甚至没有多大意义。这个调节是中枢完成的,不是外部的手法可以决定的。形不足,针刺不行的,以甘药补之,还得用药。这就是物理刺激有局限性。这个调节不是你的手法而是中枢生命自身的反馈完成的。这是无法越过和取代的。
问:昏迷病人针刺还有反应吗?只要大脑的功能健全就可以吗?植物人针刺有没有反应? 答:昏迷指的是意识状态,意识状态与应激并不完全同步,意识状态也要分形的,有不同程度的问题。植物人也有反应也有不反应的,脑死亡那就没用,休克还会有用。 问:师兄,精是什么?有对应的药吗?人从小长大的过程,精是从水谷化生气血后,多余的部分积累的吗? 答:这些定义在本神等篇里面。精广义是物质的,水谷精微,维持生命的物质都叫精。狭义是肾精,与志有关,情志趣向,也与生殖有关。这些定义都不是很完美的,存在歧义。 问:伤精会出现什么症状?有对应的药吗,为什么不能通过补养气血来实现呢? 答:有啊。主要是血肉有情之品,另外有些植物类也行。也可以物理刺激来调节,但是很慢。这说明针刺补法是有限的。简单说,饿了还是得吃东西,再有补法都不行。
问:扁鹊曰:“疾在腠理,汤熨之所及也;在肌肤,针石之所及也;在肠胃,火齐之所及也;在骨髓,司命之所属,无奈何也。今在骨髓,臣是以无请也。”扁鹊时期是否脏腑之外用针砭,脏腑之内用汤药? 答:腠理肌肤用外治法,实际很多府病也可以用外治法。但是里热证里寒证还是用水火之齐要快得多。骨髓的意思也是指里,这个里比肠胃的病位更里,相当于藏病,很难治的。
问:我先把你的博客和帖子都读一下。 答:小心不要上当。有些过去理解也不大对。自己取舍。 问:真的假不了,就当培养鉴别力吧。讲课吧,期待期待。这个绝对是前无古人的,后面的人可以少走好多弯路啊。就这一点就值得讲了。现在针灸界光怪陆离虚假繁荣。 答:真没什么好讲的。也未必都认可的。很多人执着于五六之数无法摆脱,一辈子在里面打转出不来。 问:关键他们以疗效作为评价指标,只要有效就是正确,这是大部分人的观点。 答:是的。疗效不能鉴别理论的正确性,就如逻辑无法证明自身的正确性。只有剃刀理论能鉴别理论效率。仅仅是效率问题而非理论的绝对真假。 问:绝对真假在人体这个复杂的系统里很难识别,这是个多系统的协同,变量太多。因果或者逻辑系统有时候在这里不适用,或者适用不好,局限性比较大。 答:只能用排除法。复杂系统不存在现线性因果,观察结果表达为线性因果,并不是真实的过程而只是简化的表述。这是科学的方法论问题而不是信仰。
问:现在把中医当成信仰,市场才会追捧。黑箱会不会好用一点? 答:黑箱也是简化关系,忽略中间过程。这也是一种方法。 问:输入什么,输出什么? 答:实际上输入可以多样,输出却是只有一样,但是有程度和表现的差别,旧的疾病平衡态打破,再重构新的平衡,叫做“反之于平”。生命的自平衡机制,不是刺激决定的,那只是个参与扰动的方式。这就涉及到非条件反射与条件反射。实际上方法就是条件反射的认知构建,与非条件反射是存在距离的。也就是说,生命是“神”的范畴,不是人力可为。随机联系是难以理解的,人类只能简化关系才能理解,理论也就这样。这就是从等价原理到奥卡姆剃刀,中间是守株待兔和塞翁失马。不给个规则和方法就无法下手,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,其实也是娱乐,给个拐杖罢了。
问:简化关系,抽象以后,只留下线条看起来轮廓就有了,不简化,我们就没办法操作了。这是方法论,不是真理本身? 答:舍方便无究竟。只论方法,无法谈论终极,那不是人类形而下的范畴,那是神和上帝。但是偏偏有人喜欢取代神和上帝,所以就叫做“决定论”。其实他们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实现,那是混沌或者叫“自然”。有序仅仅是人类的视角,道是无序的甚至无序的说法也不对,不可说,一说就是错。形而上不可论,医学是形而下的,形、器、象,都是可见的有现象的,现象是唯一的依据,也就是疾病的定义对应的方法以及相比较的问题,才是窥探医学方法的根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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